一番话掷地有声,像重锤砸在詹徽心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被问得张口结舌,喉结上下滚动,却吐不出半个字来——朱高炽算的每一笔账都明明白白,长城的年费、边军的开销、蒙古袭扰的损失,桩桩件件都有凭据,偏他先前只盯着岭北的投入,压根没算过这笔长远的节流账。

        陡然间,詹徽满脸涨红,从脸颊一直蔓延到耳根,连脖颈都泛起赤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支支吾吾地想要反驳,手指在账册上胡乱点着,仿佛想从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里找出破绽,可脑子里乱糟糟的,先前准备好的说辞全被冲散,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手里那本他本想用来佐证“岭北耗财”的账册,此刻仿佛有千斤重,压得他手指发颤。

        殿内群臣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,有惊讶,有嘲讽,更有几分看好戏的意味,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——自己掌管吏部,自诩精于算计,竟被一个半大的皇孙用账本堵得哑口无言,这脸算是丢尽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朱高炽转头看向任亨泰,语气更沉:“任大人引《周礼》‘邦外侯服’之说,劝陛下弃岭北,敢问大人,《周礼》亦有‘普天之下,莫非王臣’之语,难道草原牧民就不是大明子民?他们不懂教化,正因朝廷未曾深入,若因‘不可耕种’便弃之,与当年秦始皇修长城隔绝胡汉,有何区别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至于‘无田可种’,”他话锋一转,声音朗朗,“我已派人查过,岭北河谷可种青稞、燕麦,去年军屯亩产三石,足够驻军自足。士绅若去,可经营商栈、掌管榷场,难道非得靠种地才能获利?任大人身为状元,只知‘耕读’,不知‘通商’,莫非忘了,我大明的茶叶、丝绸,在西域能换十匹战马?”

        任亨泰脸颊涨得通红,像被泼了一盆热水,从颧骨一直烧到额角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原本在腹中备好的《诗经》《尚书》里的句子,那些准备用来驳斥“舍本逐末”的经义,此刻全被堵在喉咙里,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噎住,一个字也吐不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从未想过,这个素来被朝臣看作“熟知兵事”的胖皇孙,竟对岭北的情形如此了解——连河谷能种青稞、军屯亩产三石这样的细节都了如指掌,仿佛亲自去过那片草原戈壁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自己引经据典说了半天“邦外不宜经营”,却被对方用实打实的实地见闻和数据砸得粉碎,所谓的“经义治国”,在这些具体的民生、军务面前,竟显得如此空洞无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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